差一点,库布里克就拍出一部纳粹爵士电影
这篇文章的起因是,偶然机会看到了斯坦利·库布里克(Stanley Kubrick)在当摄影师的时候,给杂志社拍的两张爵士题材的照片,才发现电影大师也是爵士迷。
库布里克是1928年生人,历经爵士黄金年代,对Count Baise、Duke Ellinton、Harry James都颇为钟爱,年轻时还曾想当个爵士鼓手,后来在为《展望》(Looking)杂志拍照片的时候,经常以爵士俱乐部和艳舞女郎为主题,然后就转行拍电影了。
文章到此本应结束,但因为职业病在网上搜了一下,结果跳出的内容下了我一跳:
“斯坦利·库布里克未完成电影,纳粹德国的爵士乐”
该文章发表在2013年的美国杂志《大西洋月刊》(The Atalantic)的网页版上,全篇介绍了这部叫做《Dr. Jazz》的未完成电影的大致内容,以下是文章翻译:
“斯坦利·库布里克未完成电影,纳粹德国的爵士乐”
1985年,库布里克收到了一本关于纳粹德国时期爵士乐的书,有张纳粹空军军官和黑人、吉普赛人、犹太音乐家的合影吸引了他的注意。感觉有点像《奇爱博士》。
∆ Dietrich Schulz-Koehn(左二)和爵士音乐家的合影,包括Django Reinhardt(左一)
Tony Frewin是库布里克多年的助理,说库布里克一直渴望要把二战题材的电影搬上银幕,看到这张照片之后感觉时机来了:“库布里克有句名言是这样说的,爱上一个好故事比找到一个好故事要容易的多。他对纳粹题材的兴趣从来没有减退过。”
《Dr. Jazz》是库布里克最让人期待的未完成的战争题材电影项目,想要拍摄的念头始于《全金属外壳》之后。吸引他注意的那本书名叫《纳粹之下的摇摆乐》(Swing Under the Nazis),1985年出版,作者叫Mike Zwerin,曾是一位来自美国皇后区的长号手,在当记者前与Miles Davis和Eric Dolphy都同台演出过。
∆ 原作者Mike Zwerin
照片里的纳粹军官名叫,是摇摆乐的狂热爱好者,也很痴迷其它类型的爵士乐,当然这在当时的纳粹德国是禁止的。Dietrich Schulz-Koehn非法出版了一个地下小报,专门介绍欧洲各个地区的爵士表演场所,这些地方均被纳粹占领。“Dr. Jazz”这个名字就源自Dietrich Schulz-Koehn在报纸里的笔名。
Tony Frewin说:“库布里克喜欢在标题上做文章,‘Dr.Jazz’这个名字包含着丰富的内容。它是对集中营里发生的事情的对比,告诉人们在苏德战争时期,有一个德国纳粹军官是喜欢爵士乐的。库布里克对这个故事着迷的另外一个原因是,它刚好又说明了音乐是跨越政治体制、把人们聚拢在一起的艺术表现形式。”
∆ 喜欢摇摆乐的德国莱比锡城少年们
虽然《Dr. Jazz》的剧本到头来都没有成型,电影拍摄计划也被搁浅,但根据2009年的《雅利安报告》(Aryan Papers),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,库布里克已经在波兰的纳粹遗址开始了前期拍摄的准备。
前面提到的原著作者Mike Zwerin,在巴黎《国际先驱论坛报》担任爵士乐评论,呆在巴黎也有20年之久。为了采访各类爵士相关人士,Zwerin穿越整个欧洲,把当事人当年如何在地下室和密室里聚会统统记录了下来,刊登在《国际先驱论坛报》和其它各类出版物上。Zwerin不但付出了宝贵的时间,还烙下找不到地理归属感的心理后遗症。
∆ 1930年代的德国汉堡有家俱乐部叫Café Heinz,曾是当时爵士乐爱好者的聚集地
Zwerin擅长和音乐家对话,当年他作为乐手如此,到后来他把一位痴迷爵士乐的纳粹军官展现在读者面前也是如此,而后者显然更加超现实。通过他写的书我们知道,当摇摆旋律通过BBC广播飘荡在伦敦的上空时候,有位纳粹军官希望在电台摧毁前再多放几次Glenn Miller;当英国空军的枪林炮雨响彻维也纳的时候,一位在纳粹摇摆乐队里担当长号手的音乐家,不愿躲在防空洞里,而是坚持要在窗边奏完一曲“St. Louis Blues”。
Mike Zwerin的原著只有200页,却揭示了第三帝国的状况。一张法国著名吉他手Django Reinhardt的唱片,在纳粹黑市被炒到了2公斤黄油的价格。一款名为“Lousi Armstrong”的唇膏也成为人们偷偷珍藏的对象,它们被巴黎的夜店老板从美国走私过来,只有在柏林的药房才能看到。
∆ Eric Vogel
对于音乐家们,生活很艰难。书中写到,一位名叫的捷克小号演奏家,在纳粹开始没收乐器的时候,小号阀门被浸在了硫酸里,因为欣赏和演奏爵士乐都是被禁止的。Eric Vogel在1961年的《Down Beat》杂志中回忆,有次他被捕了,恰好一位纳粹党卫军军官之前偷偷看过他的演出,于是将他押送回家。作为报答,Vogel送给了那位军官几张爵士唱片和书籍。在法兰克福,音乐家们在街上吹口哨作为暗号,比如说吹了一首“Herlem”,如果有人跟着一起吹,就说明他们是同乡。
∆ 1938年5月24日,德国杜塞尔多夫博物馆举办了一场名为“堕落的艺术”的展览
库布里克很钟情这种偷偷摸摸聚会的情节。Tony Frewin说:“库布里克认为脚本里透露着一种黑色元素,就好像经典角色“玩家马布斯博士”一样。他曾跟我说,如果演员Peter Lorre还活着的话,这角色非他莫属。”
书中有写到另外一个有趣的人物,德国音乐家Ernst Hollerhagen。Mike Zwerin在采访中说,Hollerhagen的黑管吹得和Benny Goodman一样好,只不过他不是黑人、犹太人或是美国人。Hollerhagen非常有性格,1942年他在法兰克福的演出结束后,走到一群音乐家围坐的桌子面前,忽然猛踢鞋跟、举起右手,大喊了一句“嘿!Benny!”,以示自己的对纳粹的反抗和嘲讽。
“库布里克是大摇摆乐时期的忠实粉丝,”Tony Frewin回忆:“在他的心中,一直给当代爵士乐保留了一个位置。我认为,如果让库布里克呆在一个荒岛上,他一定会带上他小时候听过的摇摆唱片,Count Bassie、Duke Ellinton还有Harry James。”说到Harry James,库布里克一直想要在电影里用到Harry James的音乐,觉得在《Dr. Jazz》里终于要实现了,然而却被Woody Allen在《汉娜姐妹》里抢先一步。据Tony Frewin回忆,当时库布里克还很生气。更讽刺的是,Woody Allen用的那首歌刚好叫做“我听过那首歌”("I've Heard That Song Before)。
∆ 和爵士大乐队打鼓的库布里克
Mike Zwerin于2010年逝世,他的《纳粹之下的摇摆乐》的价值和贡献被后世所低估了,或许这符合对于艺术的一种说法:凡是没有诞生的艺术品都是最好的艺术品。在《纳粹之下的摇摆乐》的介绍里,Zwerin写了这样一句话——当初我要探索被忽视的历史的某个角落,结果是它探索了我。Zwerin的贡献应该得到更广泛的认可,他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吹奏出了一个旋律,只有库布里克听懂了,跟他合奏了起来。
文/译_严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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